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至今而後,璽亞再度從小苗的生命中消失了,從沒出現在醫院,更甭提北京的胡同、巷弄。宋琳的行蹤也成了謎,在聖約翰學院上了幾天課之後,便辦休學手續,從此裊無音信。

他們是回到金先生的身邊?或是離開他了?也許又接了新任務,換上新面貌、新名字,出現在世界的某一個角落。但不管如何,方家人已經漸漸遺忘這回事,只有嫿姨在大家沉默的時候會信口念一念。

 

小苗康復得很快,出院在即。

「哎喲!這什麼鬼天氣,悶死人了。」

外頭急轉直下地烏雲密布,空氣中膨脹著悶濕水汽,小良梳了髻,露出雪白無瑕的頸子,卻也忍不住香汗淋漓,坐在病床上的小苗偶而抬頭看她用手絹不停擦臉,又低頭專注在手中畫筆掃過的痕跡,她的沉靜令小良嫉妒地心煩。

「幹嘛呀?開始幫那個沒良心的負心漢作畫啦?」

「別那麼罵他嘛!他也是…有他的苦衷啊!」

「哼!有苦衷是我們才對!咱們都不計前嫌原諒那小子了,他竟然又一走了之。」

「要璽亞留下來,也是一件痛苦的事啊!」

如果留下,他所要面對的不只是方家人,還有他背負的罪惡感,盈盈繞繞。

悻悻然撇撇嘴,小良轉而觀望灰色的陰天:「雨啊…要下不下的,淨悶人。

小苗沒應她,埋首振筆疾畫,畫紙上窸窸窣窣,沒讓其它事干擾她一發不可收拾的靈感,直到整片天突然亮了起來,姐妹倆才心有餘悸地搜尋閃電劃過的光痕,空中徒留蘊釀的隆隆雷聲,漸行漸遠。

小良不經心瞥見那擱下的畫板,抗議地叫起來:

「咦?喂─!這是什麼啊?」

原來小苗畫的不是璽亞,而是雲笙和小良,背景是診療室的一隅,她當下就認出來了,那是幾分鐘前去做產檢的時候。

「妳太失禮了吧!誰讓妳隨便把人家挺著大肚子的模樣畫下來的呀?」

小苗含冤莫白。小良的小腹,不仔細看還真瞧不出那些許的隆突。但小良很在意自己的身材走樣,近乎歇斯底里。

「方才我出去散步,正好瞧見妳和姐夫嘛!你們在一起的感覺好極了,妳自個兒瞧瞧。」

她是孕婦頭上三把火,湊在一塊兒怎麼會有什麼好感覺嘛!

小良起初拗著不看,後來才心動了,將疑怯的視線在畫面上緩緩游移。

她坐著聆聽醫生建議,雲笙站在身後,手安撫似搭著她的肩,兩人臉上都有著相同的神情,擔心而期待,這樣天作之合的默契昭然可見。

「哈!有我在嘛!感覺哪能不好呢?」

小良心情轉變得快,當下意氣風發地擺出驕傲姿態,小苗還在為畫作補上最後幾筆,一面說:

「姐姐妳看,姐夫的表情真棒,雖然眼睛是看著醫生,可他的手、他的心思都擺在妳身上,雖然平時很溫柔,這時候呢…姐夫的溫柔就變成雙倍了,一份給妳,一份給孩子,他給的呵護也跟著延展擴大,可以密密罩著妳,好讓妳一路平安……

還沒說完,她的話及畫板就被小良一股作氣地打下來,嘟高嘴,顯然小良不高興了。

「妳這是什麼意思?姐夫姐夫的……難道這麼美的畫面都是靠他?難道我和他之間的和平相處也全是他的功勞囉?

「妳在說什麼啊?我哪有」頓頓,她想了一會兒,然後確認地笑笑:「是這個意思沒錯。」

「很抱歉!那麼妳可弄錯了。說到什麼溫柔、呵護啊我可不會輸他一分一毫的!」

「可是」事實就是如此嘛!

「雲笙或許是體貼、窩心,但那有什麼了不起呀?他有膽子說『愛』嗎?沒有!」不知怎的,小良鼻子翹得老高,被一種莫名其妙的比較心理敦促著:「他壓根兒都和那種肉麻兮兮的話扯不上關係,可我呢?我方小良愛他比他愛我可不只要多雙倍,說十倍恐怕都嫌少囉!」

「妳在得意什麼啊…?」竟然比得那麼認真:「跟小孩子一樣。」

這時候,閃電又來了,天,泛起一片銀白的光,又瞬間黯淡,小良掩著耳朵準備要避開下一秒的雷聲,誰知外頭淨是閃電連連,卻不聽一聲夏雷。

小苗狐疑地看向門口,門外有說話聲,好像是嫿姨的。

「你為什麼不進去哪?活像面壁思過的孩子呢!」

小良慢慢放下手,怔怔望著雲笙呆立不動,隻手搔著後腦勺,厚厚的眼鏡片下竄升起一抹紅,看得出來他是尷尬至極,是一個想進來又進不來的人。

「你」小良剛放下的雙手馬上又掩住自己燙熱的面頰,叫道:「討厭!你都聽見了嗎?」

「什麼事呀?」嫿姨發現這對夫妻同時面臨一樣的窘境,雖不知道原因,但看著看著,她也覺得頗有趣的:「你們淨紅著臉,是不是也該讓醫生診治診治啊?」

「他們才沒什麼大毛病,」小苗微微一笑:「多多練習說,多多練習聽,習慣就行了。」

臭小苗,還不都是妳隨便畫了那張圖的關係,絕交!

小良「哼」地一聲站起來,將椅子重重擺回原處,宣示她倆姐妹的恩斷義絕。

嫿姨拿了一只草織的大袋籃過來,準備收拾小苗住院期間的的衣物,雲笙原想過來問候她一聲的,現下猶豫一會兒,又逃跑似地掉頭離開,碰巧生悶氣的小良也要走人,兩人不吭一聲就在門口杵著,耐不住性子的梁夫人先打破沉默,帶了些吞吐。

「剛剛…那些話你都聽見了?

「嗯。」

「一字不漏…?

「是啊

悄悄抬起眼,她驚訝地發現自己早已臉不紅、氣不喘了,而雲笙雙頰上的紅熱卻不知何時才能消退,她不得不承認此刻的興奮悸動,這樣的梁先生,「可愛」真是最好的形容詞了!

置在背後的雙手遲疑地娑動一下,然後飛快,她踮高腳在他臉上烙下一吻,乍時讓雲笙極力維持的鎮定濱臨潰堤。

「我…我…去…替小良…不,替小苗辦出院…出院手續。

目送他踉蹌啟步,朝醫護室不穩地走,小良亮麗的嘴角不由得挑起一絲傲然笑意。無法否認,她就是欺負這個老實人,然而好歹在這一刻,在他們的愛情較量中,她領先一步了。

「呵……妳說,他們感情是不是愈來愈好了?

嫿姨笑容滿面地疊著衣服,原來她也看見了小良的驚人之舉。

小苗頷首為應,讓視線繼續停留在那個甜蜜的門口,慢慢地,她的微笑平息下來,悄然間落寞與惆悵卻上心頭。怎麼辦?她又淪陷在深長的相思裡了………

「小苗,妳再看看,還有沒有什麼漏掉的沒拿?」

嫿姨拎著兩大袋預備離開,小苗則佇立在病房中央,漫無目的巡視了一回,不竟意讓窗外翻滾的雲潮浩入了眼簾。

側著螓首,望見風雨欲來之勢的閃電不時劃亮天際,還有隱隱雷聲開始隆隆作響,由天的東邊滑至西邊,彷彿,彷彿是誰的腳步踩著雲朵接近了。

 

收信人:宋昱先生。地址:天堂。

宋醫生:

這是我寫給你的第十一封信,好一陣子沒提筆寫信了,因為前陣子一股腦栽進折騰人的忙碌裡。

先是出庭作證,你知道的,那是你們所致力的私購艦艇弊案,我還是去了,如果這案子沒了結,你所做的一切都付諸流水,想想,我能為你做的事不多,所以我去了。當我看到那一班將軍被繩之以法的時候,心情真的痛快,不是愛國心使然,而是令你和璽亞割捨人最重要的「身份」那些壞人,已經不能再讓你們疲於奔命。後來,我看了報紙,看到程家的照片,當時他們一家子正被士兵押解出來,我也見到纖纖,她的表情是我從沒看過的空洞,好像沒有靈魂住在她削瘦的身體裡了。說實話,當我知道破壞畫展的人是她時,我不由得對她產生憎恨的感覺,但,報紙上的照片把我那些可怕的情緒一併消除了,我不知道纖纖是不是該被原諒,而我對她而言…是否亦是滿手罪惡?不管怎樣,我決定找個日子去看她,或許結果不能像期待中的完美,至少這回由我主動,重新跟她交朋友。

再說到畫展的事,我在美術館裡順利舉辦了一個禮拜的畫展,雖然那些讚美的風評不值得一提,但我實在驕傲,真希望你也能看看,那幅懸掛在大廳的,我和璽亞的畫像。畫裡是我們家的油桐花樹,那一年,璽亞為了救『紅酒』而爬到樹上去,我站在下頭看,不知心裡緊張的是哀叫不停的小貓,還是差點掉下來的璽亞。會場來的人很多,我已經盡力在找了,還是找不著任何相像的背影,或許,璽亞已經喬裝成一個我不認識陌生人,將我每一幅畫都看遍,我知道他會來,他也一定會來,只是沒讓我喊出他。

對了,還有一件事定要跟你提,前些天我接到一封明信片,那是叫「王林」的人寄的邀請函,打聽之下,才知道是個在美國掘起的詩人新秀,年輕女性,取了「王林」這麼男性化的名字。我想,我猜,這位大詩人該不會是我們的宋琳吧!推理之下,她將「琳」字拆成了「王林」,還邀請我們一家到美國參加她的發表會,我打算下個月就到美國去一探究竟,你,醫生,一定已經知道真相了吧!

北京的天氣從炎熱的夏季,到了涼爽的秋天,偶爾,我看著楓紅的道路會想起你,想起宋琳,因為我們還不曾一起渡過秋季和冬季。明天爸爸從上海回來,我們要去野餐,我已經準備畫紙、畫筆,到時候以楓紅樹海為景,那個野餐裡有我、有你、有宋琳、有璽亞、有纖纖、還有我們一家人,這是我一直以來的夢境,明天就要將它畫出來了。我完成它的時候,你會在我身邊嗎?

小苗筆。

秋天的北京,天高雲淡,十月下旬霜降之後,楓樹林與黃櫨林轉紅,層層疊疊的丹紅,如火如荼,瑰若紅霞。

「媽媽,妳看!風箏飛上去了!它飛了!」

家顥興奮地尖叫,風箏飛到哪兒,他就跑到哪兒,對於懶洋洋的『紅酒』不再有興趣,與方老爺聊到一半的嫿姨舉目觀看透明的絲線直竄雲宵,穩穩牽引著耀眼的紙鳶在天際翱翔,小良微微停下腳步,指向歷經十次失敗終於被送上天的風箏,笑著,肚子疼了,她按撫飽滿的小腹,要一同散步的雲笙也來感受孩子頑皮的踢腳,兩人頓時驚懾於這奇妙的生命脈動,脈動生生不息,賦予畫中之人生命,在小苗炭筆的綴飾下活靈活現地座落在這片草原,她抬起眼眸打量頭頂上的紅葉,鮮紅欲滴,卻與她水彩盤上的墨色大相逕庭。

「小苗!吃些三明治吧!」

「我去那兒畫畫就來。」

 

揮別嫿姨的呼喚,她獨力拿著畫架走到野餐區之外的大道,這條路被楓紅的樹海重重遮敝,成了詩情畫意的隧道。

她將畫架架在厚密的落葉之上,試圖補捉住那短暫而絢麗的色彩,『紅酒』則對著她的腳踝無聊地繞起圈子。畫筆和了些水,又沾染些茶褐,柔軟的筆尖在其上琢磨一會兒,還是調不成令她滿意的顏色,小苗再度抬頭忖望,這一次她的注意力被不遠處的老婦人給分散,老嫗站在長凳前不時朝樹上張望,樹上還有個娑動的人影,看似好心幫她捉貓的路人,雖然他與小貓的情勢岌岌可危,但看在小苗眼裡倒真好玩,不禁也低頭瞧瞧自己的『紅酒』,原來,世界上的笨貓不只牠這一隻啊!

「欸『紅酒』!」

像是一時興起,『紅酒』驀然直奔那自樹下跳下來的人影,小苗隨著牠輕盈的腳蹤一望而去,手裡的畫筆掉了,猶如片片落下的紅葉掉得那麼不期然,還有幾葉沾在那人的頭髮上,老嫗感激不盡地抱著小貓離開,『紅酒』則迫不及待地用爪子抓拉他有補丁的褲管,與那身骯髒破舊的上衣搭襯極了。

「妳淨睜著大眼睛看我……好像我沒穿衣服,」那個好心捉貓的路人不好意思地笑,搔搔臉:

「或是…妳還沒習慣這張臉?

小苗就是不進前,不退後,站在一個不長遠的距離靜靜注視那張原已沉埋地底的臉孔,四周楓葉將視野映照得過份火紅,叫她暈眩窒息。是她不小心走入夢的邊境,或是夢境瓦解了……?

「這臉,花了我一番工夫呢!我為它挨針吃藥,好不容易才把它變回來,我吃足苦頭回來了,妳好歹也吭一聲吧!小苗。」

他喊她的名字!用他一貫的語調喊著她,那輕柔的語調宛若驪歌,悽絕的旋律迴腸蕩氣,催逼她的眼淚潸然滴落,她明明很是高興驚喜的,怎麼還被一股空前的心酸入侵扼鎖呢?

「我原本想…直接到方家見妳的,可見了面要說的台詞又半天想不出來,就在這附近繞,然後遇上丟了貓的老婆婆……

「你為什麼要來」她讓遲來的怦然心動弄得不知如何是好:「為什麼要……

「我…我不只把臉換回來,求了金先生半天,他總算替我弄到了人民證,我一拿到,就巴不得趕緊讓妳瞧瞧……」他匆匆翻找全身上下的口袋,最後抓出一張皺巴巴的紙:「妳看,我有身份,有證明了,名字那欄還寫著璽亞呢……

沒等他說完,小苗拎起裙擺朝他飛奔而去,她跑得很快,幾乎要跌倒,終於一個踉蹌,撲進璽亞的懷裡,一個衝擊令他往後退了一步,小苗深深閉上眼,將他緊緊地擁抱,他的黑眸怔怔凝望前方的落葉繽紛,他們被灑了一身緋意的身影就立在當中,靜靜聆聽枝葉的沙沙作響、還有一抹流雲之下彼此逐漸契合的心跳………

「小苗…?我快不能呼吸了……」

「你不會再離開了吧?不會了吧?你既然又出現在我面前,就算要走,我也不放開你了,除非把我的雙手砍斷,不然我不再放開了……」

「我原是打算離開了,再不踏上北京的土地,臨走前又想看看方家宅子最後一眼,所以我溜了回去,妳記得天花板上的圖嗎?那個誰也認不出的圖…我卻想起來了。」他將深摯的目光款款放向小苗,繼續說:「夫人出殯的那一天,我想盡辦法安慰妳,承諾一輩子記住妳,守著妳,那時候雖然還小,可也知道自己的使命,還有宿命,將來離開了方家,接了另一個任務,甚至換了七、八個身份以後,我擔心會把最初的自己給忘記,而我更深怕的是久而久之,便將妳從我的記憶中刪除了。所以我跑回房間,想把我們兩個的事畫下來,又擔心墨水會被其他下人擦掉,所以我畫在天花板上,高高的,不受拘管,每個睡前的夜晚,都可以看它一眼。

「那…那是你畫的?為什麼跟三歲小孩畫的沒什麼兩樣啊?

「咦?沒必要說得那麼糟吧……

「那麼,那圖真是我們兩人了?頭跟軀體我都認得出來,可那多出來的小直線和小曲線是什麼?」

「唔…曲線是我常用來趕馬的鞭子,直線…就是妳的畫筆了。

她被深深感動了,卻也生氣,十分生氣:「什麼嘛!你畫了一個連自己都看不懂的圖,到頭來還是把它忘了!把承諾忘了!把我忘了……

「可它還是有用的!每回我幾乎要放棄妳了,幾乎要對妳的在乎罷手了,看著那個亂糟糟的圖,不知怎的,就是有聲音告訴我要堅持下去。妳說它像符咒,它是的,神靈精準地下在我身上,叫我又掉轉步履,一步步向著妳走來,所以我來了。」

若有所思,一個鬼靈精的念頭如小蛇般竄入了心裡,小苗忽然淨盯著他不說話,半晌,又泛漾起神秘的笑意:

「可是…我倒想念起那個少京來了。」

「咦?啊?」

「也難怪啊!這幾個月來我都是跟少京相處的……以後真見不到他了……」

她歎息,雙手擱在身後朝畫架走去,留下璽亞錯愕地目送小苗輕鬆自得的背影,登時發現自己面臨另一個空前棘手的問題,他喊道:

「妳是說真的還是假的?有沒有搞錯?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擺脫少京這個人啊!」

小苗回過螓首,似笑非笑地望著他陷入兩難的瓶頸。

是喜歡璽亞多些,還是少京呢?關於這個問題,她還要再保密一段時間,一方面是為了懲罰璽亞,一方面呢…小苗知道,自今而後,璽亞會為了追問出真相,與她形影不離。

「喂!小苗,妳是故意那麼說的吧?對不對?是故意的吧?」

璽亞追上去,小苗咯咯笑個不停,輕輕牽起他的手,而他騰出另一隻手,接住為了尋覓棲息地而飛來的紙鳶,緊接著是家顥踩著不穩的步伐跑來,他又開始尖叫,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發現的新大陸。

「璽亞哥哥!璽亞哥哥回來了!你們快來呀!苗姐姐真把璽亞哥哥找回來了!」

 

那一年的冰天雪地,兩尊雪人並排而立,小苗開心地歡呼大功告成,撿起樹枝在他們圓滾滾的肚皮上寫下名字,昭告天下。

 『這是我,小苗,那這個就是…璽亞囉!

璽亞似乎對新誕生的雪人很有興趣,看得出神,小苗挨近他,以為他也正在欣賞他們的傑作:

 『怎麼樣?你覺得那鼻子是不是擺得有點歪呀?』

 『那兩個雪人…被咱們擺得太接近了,瞧,身體的部份都黏在一起。

 『對呀…怎麼辦?那就不能幫他們做手了,不如…當他們是連體嬰吧!

小苗絲毫不介意,璽亞側頭望著她歡愉的笑臉,說:

 『咱們又不是連體嬰。』

 『嗯?』小苗停止對著雙手呵氣,眼珠子一溜煙轉到他正經八百的臉上:『那…咱們是如影隨形?

 …是這樣嗎?

 『唔』偏頭回想一下他倆的日常作息,她又確定地點頭:『是這樣沒錯啊!』

璽亞接下來的沉靜在白雪皚皚的時刻更見鮮明,身邊小苗還在打量他狀似思索中的側臉。

曾幾何時,他竟跟一個女孩形影相隨了?不是跟哥兒們,不是跟周遭的下人,而是方家二小姐的小苗。

 『你討厭這樣嗎?』

呼出的白霧裊裊消失在低溫中,小苗清美的臉龐也透著紅,卻是因為天冷的關係,她不明白璽亞那陣愈發燙熱的紅暈所為何來。

 我…沒說討厭啊……

莫名的吞吐令小苗也跟著緊張起來,不安地低頭不語。他們彷彿不知不覺踏入了一個曖昧不清的疆界,悸動的情愫天羅地網地織起一張罩籠,密密將他們的尷尬與緘默網羅在這片白雪紛飛的日子。

小苗和璽亞不約而同抬頭望著白茫茫的天空,飄零的結晶落了滿心的素美,小苗露出歡愉的笑容,伸出手接盛片片雪花,璽亞不經意地低下眼,瞧見他們不知什麼時候相握的手,他牽著她,她也牽著他。

原來如此,他們的如影隨形是自然而然,天經地義的了,若真要找出個道理,那就是他剛剛才發現的…他喜歡上小苗了。而小苗呢?或許他會找一天問個清楚,但不是現在,現在,他還在享受與小苗一同賞雪的感動。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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